第85章 江中寄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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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譬如朝露，去日苦多。慨以当慷，忧思难忘。
　　
　　不知不觉间，武昌君玄智寰罹难三周年的日子就快到了。
　　
　　玄公玄天潞这些年越发消瘦虚弱了许多。玄夏两家大战后，玄天潞更是每况愈下，动辄抱病在床。
　　
　　耄耋之年的祖母明民珊和主后明威允忧心如焚，终日守在玄天潞身边亲自照料，雷渡遍寻天下名医神药送至系舟坞，却始终收效寥寥。
　　
　　这几日云销雨霁，春光明媚，玄天潞的精神也感觉清朗了许多。
　　
　　想到玄智寰父子忌辰将至，玄天潞便心生了亲赴江夏祭奠的念头。
　　
　　明民珊与明威允对此当然强烈反对，怎奈玄天潞日常一副平和敦厚的模样，骨子里却是执拗的很。
　　
　　为了拦阻此事，明威允故作发怒也好，苦口相劝也罢，对爱妻历来言听计从的玄天潞这次却是心思坚定，执意要去不可。
　　
　　明威允又气又恨，又担心和玄天潞怄气伤了他的心神，只得咬牙答应了他。
　　
　　明威允忙前忙后，亲自叮嘱在五牙船和轺车上布置了暖帐皮毯，带齐了丹石药锅，命多位医师随行，又传令给晋阳侯雷渡率领水师沿汉水北上，在襄阳接应。
　　
　　一切准备停当，夫妇二人动身离开系舟坞，先乘舟行至洛邑，而后靠岸登车一路南下，穿豫西入鄂西，在襄阳城外的汉水码头与雷渡回合。
　　
　　2
　　
　　船队浩浩荡荡起锚出发，径往江夏而来。
　　
　　行至第三日，天色黄昏时分，雷渡健步登上玄天潞驻跸的五牙船，轻轻叩击舱门，低声道：“主公，我等进入子胥渎水道了……”
　　
　　玄天潞在舱内刚刚躺下准备就寝，听了雷渡的话坐起身子道：“子胥渎……，晋阳侯，传令放缓航速，寡人要在此凭吊先祖。”
　　
　　明威允接话道：“且慢。小橹子，河面上可有风浪？”
　　
　　雷渡在门外答道：“月朗星稀，风平浪静。”
　　
　　明威允道：“如此就好。”
　　
　　玄天潞似乎笑了，玩笑道：“夫人，寡人正值壮年，哪有那般不担风寒。”
　　
　　明威允没好气道：“是妾身畏寒怕冷，成了吧？”
　　
　　随着一阵窸窸窣窣之声，不多时明威允打开舱门，扶着玄天潞登上了甲板。
　　
　　雷渡向玄天潞和明威允躬身行礼，而后默默跟在他们身后。
　　
　　玄天潞披了一件厚实的熊皮大袄，双手搭在阑干上，睁大眼睛向四周望去。
　　
　　血红的残阳飞快地被远方的山峦吞噬而去，沉沉夜色幕天席地而来，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燃起的渔火，五牙船平稳地缓缓前进，船底泛起清亮的浪花。
　　
　　3
　　
　　玄天潞用力吸了几下鼻子，指着周遭漆黑一片的水域，向明威允道：“夫人，寡人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子胥渎。”
　　
　　明威允十分清楚玄天潞此刻的心意，只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　　
　　尽管看不清楚什么，玄天潞依然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，口中道：“我玄公府疏浚这条子胥渎，勾连汉水与长江，江汉平原自此风调雨顺，沃野千里。“
　　
　　”只是为了这条子胥渎，叔祖生生累死在了任上。先公更是，更是在此地罹难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二十五年了，先公沉冤未雪，真凶逍遥法外，沁妹生死不知，寡人每每思及此念，便是五内俱焚，羞愧难当……”
　　
　　身后的雷渡赶忙单膝跪地，大声道：“渡庸碌无能，有负主公重托！”
　　
　　玄天潞并未回身，只摆了摆手道：“此乃我玄公府不幸，逢此长恨无解，与晋阳侯无关。”
　　
　　明威允轻轻道：“先公泉下有知，当以主公之勤勉明锐为傲。主公，莫要过于伤感，早些回舱歇息吧。”
　　
　　玄天潞点了点头，忽然提声长啸道：“主父！您若英灵犹在，便现身一见吧！潞儿好多话想与您一吐为快！”
　　
　　喊罢，玄天潞潸然泪下，扶着阑干的身躯不住颤抖。
　　
　　明威允轻轻在玄天潞后背摩挲着，眼中全是关切爱意。
　　
　　玄天潞默然垂泪许久，刚欲转身回舱，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道：“潞儿……”
　　
　　4
　　
　　这一声“潞儿”，似呢喃，似叹息，似飘渺，似真切，但在玄天潞听来，却无异于惊雷炸响，令他身躯一震，像被定在了甲板上。
　　
　　明威允和雷渡看到玄天潞神色怪异，赶忙问道：“主公，怎么了？”
　　
　　玄天潞立起耳朵，仔细去捕捉刚才的那个声音，来不及对二人说话，只是用力摆了下手。
　　
　　“潞儿，寡人终于等到你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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