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琴瑟和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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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因身体病残而退出历史舞台的名门望族公子，苍枫丘并非第一个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　　
　　江山代有才人出，总有抱憾空百年。
　　
　　玄天波跟随他的父亲司津-司纺府大尚书令、武昌郡候玄智寰，从风流渡迁到封邑江夏居住，已有十年了。
　　
　　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迷茫少年，已经成长为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。
　　
　　若不是生来眼疾不能视物，玄天波现在也该如同玄家历代公族子弟一样，入府为官，出征为将，驰骋天地，名留青史。
　　
　　与他同辈的大堂兄玄天沐，已是官拜二品的伏坎师卫将军，号旗一挥，万舸齐动，征战无数，名满天下。
　　
　　最小的堂兄玄天沧，也做了堂堂横海将军，掌管黄淮地区千里军务，前途无量。
　　
　　年长自己三岁的亲叔伯堂兄玄天潞，更是早已继位为公执政十年，在他手中完成了无数惊天动地、泽被苍生的大事。
　　
　　只有天生失明的玄天波，既不能读书写字，又无法周游天下，惟有终年独守在自己的房内，与夏虫冬雪为伴，以抚弦奏曲为生。
　　
　　年少时的那些愤懑、那些不甘、那些希冀都早已淡漠远去了，这么多年的清苦孤寂犹如一场永不消融的大雪，将他心中所有丘壑都遮掩了去。
　　
　　玄天波早已遵从了属于自己的命运。
　　
　　七弦中有他的关山万里、红日明月，十指间是他的金戈铁马、纵横捭阖。这位数日难得开口一言的年轻公子，大概是这天底下最懂寂寞的人了。
　　
　　2
　　
　　玄智寰日渐老迈了，他这一生位极人臣，公族之长，可谓是权倾朝野，风光无两。
　　
　　只是想到这个郁郁寡欢的儿子，玄智寰便自责心痛不已。
　　
　　他的长女玄天汐，因为失宠于苍家储公苍枫乔，在二十四岁时便郁郁而终，只留下一个心智不足的傻公孙苍坪更。
　　
　　独子玄天波今年已经二十五岁，仍旧足不出户，沉默如金，和他这个相依为命的父亲都极少讲话。
　　
　　玄智寰曾为他出面张罗了几次亲事。那些才貌俱佳的公主们，嫌弃玄天波身有残疾，纷纷婉言谢绝。
　　
　　难得有几位名门女子青睐玄天波家室相貌，愿意委身相许，反而被玄天波一口回绝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沐的公子玄若步都十一岁了，玄天潞的公主玄若舞也已经七岁。
　　
　　担心后继无人的玄智寰，把玄天波的婚事当成了眼前最大的心病，苦口婆心和儿子劝说开解了无数次。
　　
　　玄天波始终不为所动，任由玄智寰讲得口干舌燥乃至老泪纵横，他只是安安静静听完，而后默默起身，摸索着慢慢走开。
　　
　　万般无奈之下，玄智寰只好求到了玄天潞那里。
　　
　　他写了封情真意切的奏疏，派人送回风流渡，希望玄天潞以主公的身份特地给玄天波下一道诏命，强令他迎娶家室，壮大公族血脉。
　　
　　玄天潞接信后，思索了几日，回书给玄智寰道：“眼疾事小，心死哀大，波弟之事不宜用强，当以开解疏导为主。”
　　
　　随回书一起发往江夏的，还有玄天潞专门发给玄天波的一道敕令：
　　
　　封玄天波为一等如意伯，即日起出府巡游。天下九江五湖。任其乘舟畅行，游历未满一年，不许私自回府。
　　
　　接到主公敕令的玄天波，当然明白父亲与堂兄的一番苦心。
　　
　　他虽有不愿，也只好挥别了几近与世隔绝的生活，离开了熟稔于心的方寸之地，带着府中几名随从，登上伏坎师专程拨给他的平乘船，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历生涯。
　　
　　3
　　
　　玄天波离开江夏后选择的第一个目的地，便是当年五世公玄智宪在世时，为了缓解江汉大旱而求雨祈福的章华台。
　　
　　尽管随从们屡屡劝阻，玄天波还是坚持要登上章华台去“看一看”。
　　
　　在随从的小心引领下，极少徒步外出的玄天波在耸入云霄的无尽台阶上，足足歇了十几次，这才满身大汗、气喘吁吁地登上台顶。
　　
　　虽然目不视物，无法饱览脚下这片云梦泽浩瀚瑰丽的美景，玄天波临风倚阑，侧耳倾听，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鸿雁振翅而去、清风拂体飘衣的无边惬意。顿觉心旷神怡，胸中恶气尽散。
　　
　　随从们惊异地看到，从来都是面色如水的波公子脸上，竟然浮现出了极为罕见的笑容。
　　
　　玄天波在风中伫立良久，突然提气清啸起来。
　　
　　他的啸声起初低沉悠长，渐渐地，声音变得清亮高亢起来，直至最后，这啸声已然苍凉嘶哑，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来积聚的苦闷、悲愁尽情倾吐宣泄个干净。
　　
　　待啸声渐渐收住，玄天波只觉一阵晕眩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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