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7下 少年轻欢老来喜薄 中年疲沓诸事窘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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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光满地,空气清新,体感温暖,旧雪初化。麦秆柔软,鸡毛漫天,麦秆里藏着白色、乳色的鸡蛋,枯木上横着胖的、瘦的母鸡。一小孩钻进去捣蛋,惹得五七只老鸡拍起翅膀咕咕乱叫,好似狂语骂天,好似呱呱唱歌,好似街头打鼓。
  
  “哈哈,左边左边!”
  
  “母鸡跑啦,赶紧捉!快快快!”
  
  “姑奶奶我不敢呀!”穿开裆裤的小孩有点为难。
  
  “得!姑奶奶自己进去吧!”中年女人窝着身子钻进鸡窝,蹲着慢挪,伏地护头,一手伸长了掏鸡蛋。
  
  “哦咕咕咕!哦咕咕咕……哦嘘哦嘘!哎呀!成成快看,妈妈摸到了一个鸡蛋!哈哈摸下热乎不?”
  
  “诶小叔叔,我也摸到了一个鸡蛋!暖溜溜的大鸡蛋!”小孩举着鸡蛋红着脸蛋在鸡窝里扭摆。
  
  “还有呢还有呢!诶小心母鸡过来啄你!”
  
  “啊!啊呦……”
  
  一月十七,上午十点,这天周六,包晓星为给儿子庆生,专门去对门婆婆家的鸡窝里找鸡蛋。此时她和哈哈两人正在窝里寻着,不防备电话响了,是女儿梅梅打来的。
  
  “成成!姐姐的电话,你先接着!妈找鸡蛋呢!”
  
  闹腾间包晓星把手机从鸡窝里递给儿子,恍惚中她忘了儿子不会说话这茬事儿。钟学成接过手机,将镜头对准自己,朝姐姐招了招手,姐弟俩开始了独聊。雪梅在电话那头问候,学成在这边点头或摇头,偶尔抿嘴轻笑。冬日的暖阳洒在小童子脸上,白灿灿一片,和着微微的笑,光影有些迷人,如弯月在云中曼舞。
  
  掏了四个鸡蛋,晓星别过邻家婆婆,带着儿子和哈哈回去了,回家后忙着蒸鸡蛋羹,而后绕着热乎乎冒白气的鸡蛋羹朝着孩子们唱生日快乐歌。没有华丽隆重抑或形式化的仪式,新鲜自然的环境里,一曲五音不全的生日歌被风吹到空中,化成了大笑的泡沫。
  
  “生日愿望许完了吗?”
  
  哈哈说完了,学成点点头。
  
  “呐……你们给狗狗取的名字好了没?”
  
  学成又点点头。
  
  “叫什么?”晓星满心期待儿子能在这好日子里开口说出一个字来。
  
  学成不言,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——年。
  
  “过年的‘年’吗?叫这个名字吗?”晓星意外,认真地询问儿子。
  
  学成郑重地点点头。
  
  “是因为马上过年了吗?”
  
  学成闭眼点头表示同意。
  
  “年年……小年……狗狗年年……好吧,那这只小狗以后叫它年年了,哈哈记住了没?狗狗的名字叫年年!”晓星咀嚼良久,不太适应。
  
  “姑奶奶,这么名字真难听!”哈哈仰头抱怨。
  
  “没办法呀!这是小叔叔取的名字,今天是他生日,你让着他好不好?”
  
  “那好吧!”
  
  许完愿、取完名,叔侄俩围在一块吃蛋羹。中午忙活间,学成爷爷的电话打了过来,晓星不夺主,将电话交给学成,任他和爷爷怎么沟通,任爷俩如何解相思之苦。下午晓棠和桂英一前一后打电话、发红包,全为学成而来。晚上表姐和表妹要来家里,晓星一下午忙着准备她回家后的第一顿丰盛晚餐。
  
  人生常常被冰冻,还需耐心慢慢熬。看着儿子脸上渐渐有了表情、对生活慢慢有了期盼,晓星心里暖如春风在枝头轻声摇曳,时不时地笑着望天,谢老天待她多情有恩。
  
  “明天清湖流光体育场有空档,上午十点到十二点,先打球再吃饭,约吗?”
  
  “约!”
  
  “走起!”
  
  “可以,我去!”
  
  “我也去!”
  
  “我也报个名!”
  
  ……
  
  “没声了?我统计了一下,截止目前是六个人,最好凑够八个人,每个位置有替换的!还有人报名吗?”
  
  “那我报名吧!”
  
  “哇哦!任专家也来!这次规格不一样哦!”
  
  “还差一个!晓棠在吗?艾特你了!”
  
  独处静观的包晓棠听到微信群里有人找她,翻了下聊天记录,神思犹豫,真心不想去,但部门活动八缺一貌似不去不行。晓棠为难了,冥思找来借口,发送消息如下。
  
  “我在准备自考呢,每年四次,这次考试在二月初,我报了四门,压力山大呀!”
  
  “压力大刚好出来放松一下!”组织活动的汤正在群里起哄。
  
  “我再考虑下。”晓棠发了一串愧疚的表情图。
  
  “整个活动也就三四个小时,当劳逸结合呗!”汤正发言。
  
  “尊重个人意愿,有事的来不了别强迫,再找其他人吧,实在不行七个人打也可以,不必非得凑够八个人。”任思轩为晓棠解围。
  
  晓棠见状赶紧打字发送:“你们好好玩,我忙去了!”完事后松了一口气,不忘朝任思轩道谢。周六上午她断断续续地跟姐姐、梅梅聊天,中午自己做饭吃饭,下午万事俱备准备学习备考,谁成想遇到这么一桩事,幸亏思轩及时说话才逃过一劫。晓棠啧啧咿呀,心里暖洋洋的,如饮下一杯香咖啡、晒过一场阳光浴、邂逅一只憨子猫,特别感谢他。
  
  “哥哥!哥哥!”
  
  “嗯?”
  
  周六晚上,老马陪漾漾看完电影,刚出放映室,忽闻漾漾大喊,只见小手直勾勾在人群中指着。老马转头一看,果真是仔仔,愣了。
  
  “哥哥!那是哥哥!”
  
  漾漾清脆地大叫,仔仔捂着脸装没看见。离得近的顾舒语听见小屁孩兴奋地叫哥哥,虽见过一面但此时她并未认出漾漾,只管朝小孩指的方向看,谁想看到了何一鸣身上。少女娇羞,红着脸挠着耳垂赶紧在人群中闪了。仔仔紧跟其后,一面躲闪一面朝漾漾瞪眼、朝爷爷似求救似怪罪。
  
  “别叫了别叫了!人早走喽!”老马拉住漾漾的胳膊叫停。
  
  “那是哥哥呀!”漾漾见不搭理,不知因何,惊怪得嗓门更大了。
  
  “知道知道!我娃别叫了!丢人!”
  
  老马看这桥段,五分好笑、五分吃惊。晚上桂英喊着累要在家休息,仔仔说他要学习点了外卖,老马五点多带漾漾出来散步、吃饭然后看儿童电影,没想到看到了仔仔。“好家伙,天天忙得跟黑白无常似的,还有空子搞这事”——老马嘴里喃喃自语。下周期末大考,临考前还不忘谈个恋爱看场电影,一边打敌人一边唱《后听花》,好不热闹。
  
  临出商场时漾漾喊着去卫生间,老马用儿童手表在外全程指导联络。完事后爷孙俩绕过一片促销区,漾漾人小眼尖,在摆摊的童装区瞥见了一条红裙子,跑上去拽着人家的裙子不撒手。老马软硬兼施连劝带吼无济于事,只得掏出手机扫码支付两百五,将那条裙子买下了。小孩手脚伶俐,一见爷爷付款,吊牌也没拆直接将红裙子套在了自己的粉裙子上,也不管它大了几码裙摆拖地。
  
  “哈哈……满意啦?瞧你这志气!脸皮厚得很!哈哈……那不是你的号,穿着跟红孩儿一样……咋那么爱红裙子呢?啧咝……哎……”
  
  老头儿跟在小人儿后面,一路哭笑不得,囧笑中皱纹又添了几条。到家后,父女俩又为明日体检的事情吵架,吵着吵着把一个漾漾吵睡着了,老马抱孩子去睡觉,出屋时仔仔也回来了。一见面爷俩相互瞪眼,诸多心思了然,碍于女主人在彼此不言。
  
  “给你爸打电话,说明早体检的事。”桂英瘫在沙发上吩咐。
  
  “你怎么不打?都快十点啦!”仔仔累得嘟囔。
  
  桂英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,仔仔没好气地闷叹一声,紧急服软——“打!”
  
  打完电话汇报道:“我爸说明早过来。”
  
  “没说几点?”
  
  “你没交代,所以我没问呀。”
  
  桂英白了一眼,继续看手机。
  
  “你……体检这么大的事不应该你俩沟通吗?还专门等我回来问,我刚回还没喘口气呢。”仔仔送舒语回家后,为不被家里发现质问,他一路慌张大跑。
  
  “你出去干啥了呀?还得喘气?”老马在旁补刀。
  
  爷俩个又干瞪眼,仔仔气不过,离开了这块是非地。
  
  “哎……你俩最近又咋啦?几十岁的人啦,越来越不像样子。你又懒又躁,他整天躲着,也不说克里马擦(赶紧)把工作定下来。马上过年了,过了年又长一岁,四十六了!谁敢聘一个四十六岁的人干活?你也不催催,给他找找门路啥的……”
  
  哪壶不开提哪壶,老马整日为女婿找工作发愁,愁得张嘴便来,哪顾得桂英爱听不爱听。桂英懒得搭理,头也没回起身回房,回到房里更气,气何致远一整天不给她打电话发信息。窝在出租屋里的何致远,还在为那几箱北美车厘子的事儿膈应。平凡日子,无大风大浪,却总水波荡漾。也许,日复一日的生活需要些小恼事来调味拨弄生些浪花,也许,平庸寻常的人生需要这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来中和。
  
  晚上关门睡觉,老马还没来得及过问,仔仔抢先交代了。
  
  “我俩就看了个电影,然后送她回家,其它什么事也没干!”
  
  “嗯?”老马微微反应了一下,而后道:“哦!”
  
  “她下周考试结束后……他们家带她奶奶去广州看病,要好久呢!所以……年前年后她更没空出来……”
  
  “哦!”
  
  老马心里一乐,而后放下姿态,坦诚道:“爷主要担心你考试,你考不好了,爷爷也没脸在这儿待下去了。爷悄默地告诉你,漾儿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一,我没脸跟你爸妈开口。”
  
  “哈!呵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”仔仔躺床上弓腰大笑,笑得岔气了。
  
  “小声点!别被你妈听见!”
  
  “哈哈哈……”少年捂着肚子停不下来。
  
  “她作业……我天天盯着呢,都写完了呀!结果哎……我星期一给老师打电话问问,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。现在城里的家长把娃娃学习抓得这么紧,爷要给人家掉链子了,且不提你妈埋汰我,真耽搁漾漾入小学了,那爷可犯大错啦!哎……恼得爷呀,这两天心里不是滋味,晚上又瞧见你那样,你说爷担心不?”
  
  “嗯,知道了。”
  
  “你爸老说环环相扣,小学考不好中学不行,中学考不好大学不行,爷要是耽搁漾漾了没让娃儿上个好的小学,那爷可罪过了!你过年放假没事了,给娃儿补补课,看她到底是差在哪儿啦。”
  
  “嗯。不过幼儿园不要紧,她才中班呢。”
  
  “中班基础不行,大班成绩也跟不上呀。幼儿园总成绩疲沓沓的,人家小学谁要你!”
  
  “嗯你放心,我放假了给她补补。”
  
  “这还不错。你自己也要补补课,别在这节骨眼上落下了。”
  
  “知道!”
  
  老马声东击西、一箭双雕,见他允诺了,满意地别过身子睡了。
  
  周日一早不到八点,一家四口开车去了体检公司。几管子血抽了以后,方才做梦的漾漾此刻哭声大震,幸好桂英买的家庭套餐能在贵宾室里享受贵宾服务。各项目的体检医生捧着报告和仪器来来去去,夫妻合作轮番哄着孩子,没多久做完了基础检查。十点多桂英去做胃镜和大肠ct检查,致远带着两孩子去检查视力和眼底;十一点多一家人去做肿瘤筛查项目,完事后领着孩子们做各项彩超,仔仔领着妹妹进彩超室后两大人在过道一块等着。
  
  夫妻俩一早碰头后一直闷不吭声,谁也不愿主动开口,谁也不想放下身段,就这么憋着气过来体检。一个嫌对方和男人暧昧不清,一个气对方动不动甩脸色、玩失踪。一个双手抱胸端坐着冷眼不言,一个时而委屈时而愤怒腹内一团火,明明是夫妻,屁股中间隔着半米银河,来往的人还当两人素不相识。如此坐在着实别捏,好似一本诗集洒上了红豆粥,好似一朵白玫瑰掉进了猫砂盆,好似动人的钢琴曲中掺着楼下的打钻声。久了又按捺不住,夫妻俩时不时地相识挤几眼,眼里有喜有气、有情有怨。
  
  “诶!我也听说了,感觉挺严重的!国外都报道了呢!”
  
  “这么严重?”
  
  “可不?”
  
  “想想也吓死人啦!”
  
  ……
  
  临近午饭,体检公司客人渐少,护士们聚在一处低头闲聊,等候午饭休息。何致远和马桂英正坐在椅子上等孩子,忽听得某科室里的两护士如是说,霎时间绿了脸,面面相觑,瞠目结舌。桂英好事,急忙挪了挪屁股紧挨着致远坐下,而后靠在他肩头小声八卦。
  
  “听到没?”
  
  致远点点头。
  
  “你最近听说了吗?”
  
  “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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