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上屋抽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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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　　
　　绛州风流渡，玄天沧府宅。
　　
　　巡街老人慢条斯理敲着三更鼓声，从浓重的夜色深处缓缓传来，隐隐绰绰。
　　
　　庭院里刚刚吐绿的垂柳被一阵夜风拂动，胡乱摇摆起来，发出轻微的沙响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沧独自立在廊下，望着墙角刚刚升起的一弦残月发呆。
　　
　　自从玄天潞下令将他革去军职、剥夺爵位以来，他和妻儿被困囿在这方寸之地已是一年有余。
　　
　　去年夏末玄智宏病死狱中草草下葬，初冬时分，六世公玄天潞也薨去了。
　　
　　这些接二连三的大事仿佛都与玄天沧无关，他时常听到墙外街巷传出的哭喊之声，而最该守孝服丧的自己，却不能出现在公府宗庙里。
　　
　　即使父亲与大哥真的犯下滔天大罪，随着他们的陆续离世，这些罪过也该被上天清算完了，凭什么还要他来继续承受这些与己无关的家门耻辱？
　　
　　更重要的是，玄天潞一死，玄公之位本该由自己，或者自己的儿子玄若兴来接任，而不是由那个明威允来做什么摄政主后。
　　
　　据族人们悄悄送进来的消息，明威允已串通明威镜，将公主玄若舞与明济选举行了纳聘之礼，这岂不是要将绵延一百五十多年的玄家基业拱手送于明家吗？
　　
　　玄天沧再也坐不住了，整日为此愤懑忧心不已。
　　
　　尚在人间的那些族中长老即使有心拥立他为主公，可惜一无要职二无兵权，半分力气也使不上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沧也曾试着派人暗中联络伏坎师那些昔日的得力部下，收到的回信更令他沮丧不已。
　　
　　雷渡继任大将军以后，雷厉风行地将伏坎师军中的将佐来了个大换血。
　　
　　大到黑龙卫云麾将军，小到平乘船都尉，全部在短短一个月内换成了雷渡自己的班底。
　　
　　公府政事有明威允一言九鼎，军中上下尽为雷渡驱使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沧终于清楚的意识到，自己乃至整个玄公府，再没有与其对抗翻身的本钱了。
　　
　　2
　　
　　玄天沧想到这些，狠狠地在廊柱上挥了几掌，便欲转身回房。
　　
　　就在此时，忽然屋顶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沧久在军旅，机变之能自然非同寻常，他不动声色地转到柱后藏身，想要看看这是个怎样的不速之客。
　　
　　随着一股衣袂之声，一条灵活的身影已从房上轻轻跃下，落在了庭院之中。
　　
　　此人垫步拧腰，在四周快速打量了几眼，便直奔玄天沧的寝室而来。
　　
　　刚刚轻手轻脚走到廊下，玄天沧突然从柱后现身，飞快地拔出腰间佩剑，稳稳地架在此人颈上，低声喝道：“来者何人！”
　　
　　此人身形一滞，显然被玄天沧的出现吓了一跳，他不敢妄动，口中道：“苍公府来使，求见沧将军。”
　　
　　玄天沧一愣，追问道：“本将与苍公府并无故交，深夜突至，非奸即盗！你究竟是何人？”
　　
　　来人喜道：“原来阁下便是沧将军。沧将军且放宽心，在下乃是苍公亲自委派，来与沧将军共谋大事。”
　　
　　说话间，来人缓缓自腰间解下一枚湛绿的叶型玉佩，举到玄天沧眼前道：“沧将军请看，此乃苍公信物。”
　　
　　玄天沧细细端详了几眼，将佩剑撤回，道：“既是苍公信使，便请入室详谈吧。”
　　
　　待进入屋内，玄天沧借着烛光这才看清来人相貌，只见他须发花白，约莫六十岁上下，却全无花甲老人的颓势，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精悍之气。
　　
　　最为特别的事，此人鼻头上硕大一片靛青色的胎记，显得十分突兀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沧不认识此人，拱了拱手道：“贵使高姓大名？”
　　
　　来人一笑：“在下苍鼻儿。”
　　
　　3
　　
　　玄天沧“哎呀”一声，急忙再度行礼道：“久闻苍大人之名，恕沧眼拙，当面不识贵客。”
　　
　　苍鼻儿笑嘻嘻道：“在下多在落霞谷，很少出来走动，与沧将军缘悭一面。”
　　
　　三年前陈复云杀死夏子照，逃奔武昌君府后，苍枫月便索性跑回了会稽落霞谷。苍枫乔借机发作，将苍枫月沉湖处死，又将其父司典府尚书令苍华吾革职训诫。
　　
　　苍华吾不堪其辱，呕血身亡。
　　
　　其后苍枫乔便将自己的心腹苍鼻儿擢升为司典府尚书仆射，掌管天下刑名法典。
　　
　　此人能够现身而来，足见苍枫乔对他这个落拓大将军的重视。
　　
　　玄天沧心中喜悦，却又狐疑不定，不知苍枫乔此举是何深意。
　　
　　苍鼻儿道：“沧将军身为嫡支公子，竟落难如斯，令人唏嘘。此地不便久留，在下便长话短说。“
　　
　　”苍公前些日亲来风流渡为玄公吊唁，心痛玄家后继无人，大权旁落。苍公向来急公好义，胸怀天下，故有扶持沧将军上位之心，不知沧将军作何打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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